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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隱私與文明
◎王丹
最近出新書，陸續接受一些媒體採訪，其中不免有「為何還是單身？感情狀況如何？」這類的問題；其實不僅媒體，日常生活中，也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關切，來自處於各種動機的各種人。
對於這樣的問題，不管來自何方，我的回答都是統一的：「這是我個人的隱私，不需要與社會和他人分享。」我還經常開玩笑地說：「我是坐過兩次牢的人，反審訊能力超強，你是不可能問出什麼來的。」（其實也不完全是玩笑哦。）
我的拒絕回答個人問題的立場如此強硬，當然不是針對媒體，我充分理解他們的工作需要；坦率講，也不完全是出於保護個人隱私的目的，因為如果僅僅是保護，淡淡地婉拒回答就好了。我之所以用堅定態度表明立場，是因為我認為，這是一個我們這個社會是否走向文明的大問題。
我們經常談論文明，那麼，什麼是文明呢？我的體會是，文明不一定是宏大敘事所呈現出來的那樣，文明可能就是社會事務中、生活觀念中那些一點一滴的小事情。而文明的建構，就是這些一點一滴的小事情的積累的成果。尊重他人的隱私，自覺地不打聽別人的個人隱私，就是這樣的一點一滴。
我在美國和歐洲，感受很深的一點就是：在那裡，大家對別人的隱私都十分尊重。在那裡，問別人年齡、工資收入，或者感情狀態，會被認為是不文明的行為，大家都很自覺地不打聽別人的私事。所謂的「政治正確」，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內容，就是不打聽別人的隱私。
那裡也是有一些八卦小報，也有狗仔隊，也有人充滿對名人的隱私的興趣，但是，這些是不登大雅之堂的行為，可以做，不可以說。這或許有虛偽的成分，但是至少說明，尊重別人的意思，已經成為「政治正確」之一。在經濟發展和政治進步之後，我認為，這樣的社會觀念的形成，才是真正的文明。
反觀東方社會，最愛打聽別人的私事，而且蔚為風氣，這是我覺得東西方最深刻的區別，也是文明進步與否很重要的指標。尊重他人的隱私，不僅僅是對他人尊重的問題，還有你是否能克制自己對他人的隱私的窺探的欲望的問題，也許，後者來得更難，但是也更能反映文明觀念的提升。
當然，在東方社會的集體主義文化背景下，形成不打聽別人隱私的社會風氣不是容易的事，但是我想，社會的改變，都是從個人的改變開始的。畢竟，社會是一個個單獨的個人組成的。個人改變了，社會才能改變。對於媒體和外界關於我個人的事情的關心，我從來都是毫不客氣地拒絕回答，就是因為：我無法改變社會，但是我希望從我自己做起。我相信，如果每個人都開始明確拒絕外人對自己的隱私的打探，這樣的「政治正確」才能逐漸形成。
我也希望大家能慢慢接受這樣的觀念：一個人，不管你多麼有知識和學歷，但是愛打聽別人的隱私，你就還不能說是一個文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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