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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小小說萬花筒》香水瓶中的女孩
◎賴政宇
我在國外的小店買了這瓶只有掌心四分之一大小的香水。裡面裝的除了柑橘香味的香水，還有一個幾乎跟真人沒有兩樣的小女生。隔著橙色的香水，她那像在哭泣的眼睛望著我，真可愛。
可是，我馬上就瞭解到在香水瓶中的她不是人偶。她的動作會從原本抱著自己的雙腿變成站立姿勢，有時也會伸出她的手按著瓶壁，望著外面露出憂鬱表情。
一開始我覺得很邪門，曾有好幾次想直接把香水丟掉，但是當我注意到她似乎會在瓶壁上用手指比什麼的時候，忍不住好奇心的我還是把它留了下來。
從她比畫的動作來看，那就像是在瓶壁上寫英文字母。我拿了張紙把她畫的每個字母記下來，她似乎是在說「請跟我說話」的意思。我嚇了一跳。
我拿出英文翻譯機，在紙上用英文寫下「妳是什麼人」之後展示給她看。瓶中的長髮少女終於露出笑容，接著在瓶壁上寫下應該唸「貝妮塔．哈利茲」的名字。
我就這樣用筆談的方式跟瓶中的少女對談。
「妳是人類嗎？」「是。」
「那妳為什麼在裡面？」「為了取代他。」
「他是誰？」「我喜歡的男人。」
「那麼妳還活著嗎？」「只剩下靈魂了。」
「妳被關在裡面幾年了？」「記不得了。」
女孩的靈魂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被困在裡面，如果把瓶子打破的話說不定就能把她救出來了？
「不可以。」當我提議這麼做的時候，她在瓶壁上這麼寫。
不知何時，我開始對這個靈魂有不同的感覺。我開始在意她臉上的表情、在意她是不是在看著外面、在意她有沒有在瓶壁上寫字跟我交談。
蠢透了。為什麼我會喜歡上一個早已經不在這個世上的女孩？我無法理解自己真正的心情到底是什麼，還是只是因為自己可以完全地佔有她因此產生了錯覺呢？又或者是......只是因為她對孤獨的我來說，是個很好的心靈寄託？
在維持筆談一個月後，我下定決心。
這天是星期日，我把香水全部倒掉，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透過透明的瓶子看著她。她的頭髮是俄羅斯人般的紅色，膚色有如幽靈慘白。泡在香水中那麼久的時間，她身上的連身衣卻連一點水滴也沒殘留。
「你要做什麼？」她在瓶壁上困惑地這樣畫著。我吞了口口水，然後在紙上這麼寫著：「我要打破瓶子，救妳出來。」
貝妮塔的臉上出現訝異的表情。她站起身來，慌忙在瓶壁上寫下：「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自由的代價是讓你來代替我。」
我也吸了口氣。
也就是說，如果我讓她離開這只香水瓶的話，就會換成我被關進去嗎？
「妳也是代替了誰被關進來的嗎？」「我喜歡的男孩。」
我有恐懼的預感。但我下定決心了，我不能讓她失望啊。
我從工具箱裡面翻起好久沒用的鐵鎚，望著瓶中露出不知如何反應表情的貝妮塔，用力把瓶子敲碎。
一瞬間，我感覺到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的身體被吸了出來。瓶子的殘骸處，也有小小的影子飛了出來。在我們擦身而過的瞬間，我第一次聽見她對我道謝的聲音。
「謝謝。」
就這麼短短一句。接著當我醒來，我已經被關進神奇地回復的香水瓶中。
我那死掉的身體倒在外面，再也不會醒來。我坐了下來並思考一件事。
如果她已經不在人世，那麼她所喜歡的男孩照理說也不在人世了。也就是說，她到了天堂去追尋她所喜歡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也可能是追尋之前的女人，那個女人再追尋更早的男人，沒完沒了。
我明白了，她其實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想到這裡的我，在瓶子裡面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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