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一代宗師拍《一代宗師》

◎王丹

我不認識王家衛，但是我認為他是我生命中的貴人。因為最能打動我的音樂，都是在他的電影中聽到的。尤其是皮亞佐拉的拉丁風格爵士。這些音樂，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伴隨我無數個夜晚。很久以前，我就因此而成為王家衛電影的忠實觀眾。因為我覺得，一部電影，能因為電影情節以外的因素得到觀眾的青睞，這才是大導演的功力。

王家衛是一個慢工出細活的導演，因此，他的這部《一代宗師》讓我們等了很久，但是一點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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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代宗師》之後，我只能說，真的好看。王家衛沒有辜負我們這些影迷的期待。

《一代宗師》延續了王家衛的風格：音樂，雨水，黑夜中的街道，含蓄的愛情，暈染開的墨色……我喜歡用一個詞來形容王家衛的風格：悽美。這是一種不會讓人感動的美，這是讓人痴迷的美，孤芳自賞的美，令人心中若有所失的美。是的，這就是王家衛的電影美學。

很多電影拍攝的是人的外在的東西：權勢，關係，友誼，事業，相貌等等。但是王家衛的電影，包括這部《一代宗師》，拍的是內心世界。他用鏡頭挖掘人的內心，那些精微細緻，百轉千折的心理，在大雪紛飛的東北車站，在比武過招時的四目相對，在青燈古佛的默然排列中，在悠長神祕的音樂裡，不著痕跡地展現，演繹和鋪陳。看他的電影，情節純粹是鋪墊，畫面才是正宗。那些畫面勾動我們內心中一絲琴弦，錚然迴響，怦然心動。

在王家衛的電影中，這一部《一代宗師》已經算是台詞相對較多的了。聽說原本是四個小時的電影，電影公司的強力要求下才剪裁成現在的兩個小時。在過去的幾年中，王家衛似乎積累了很多想用電影表達的東西，這些都濃縮在那些耐人尋味的台詞中：「我在最好的時候遇到你，是我的運氣。可惜我沒時間了。想想說人生無悔，都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啊。」「大成若缺，有缺憾才有進步。」「最難跨過的那座山，是生活。」我感覺這些都是王家衛想對大家說的。但是他不想自己說，他用電影說出來。

這部電影最大的遺憾，應當就是被迫剪輯成壓縮版。因為這樣的壓縮，很多情節難以讓人理解。例如，其實我不知道張震的角色在電影中的意義。還有趙本山的角色，也似乎邏輯上模糊。但是，王家衛這樣的大師級導演，似乎已經到了弄拙成巧，信手拈來的地步，我們也就不按照一般的思路來要求他了。簡單講，就是只要是王家衛，怎麼都可以！因為本來，我們看的就不是邏輯和情節，甚至也不是人物。我們看的，是美和心。

我必須說，每次看王家衛，我才會覺得，電影是一門藝術。看完《一代宗師》，更加深了我的這個感想。因為王家衛自己，也堪稱一代宗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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