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烏克麗麗的天空

文．圖◎蘇意傑

茫然的黃昏，土耳其藍的天空拖曳著最後一抹粉紅雲彩，夜幕緩緩降臨。蠢蠢欲動的愁緒綴飾著夜的浪漫虛無，一股迷惑在內心醞釀更暗的憂鬱。飛蛾像沉默的白煙飛撲公園四周的街燈，寧靜輕輕將我潛入夜的神祕華美。越過公園的矮牆，微風律動青春的舞蹈正跳躍。我循著烏克麗麗的聲音緩步地走著。月光澄澄樹葉飄影，黑暗之外透著黃色的歡樂氛圍。孱弱的身子走在小碎石的坡道上，腳步沙沙地踩踏著溫和的漠然暗影。

一個遙遠的記憶朝我而來，曾在異鄉的公園與男孩相遇的片刻時光。男孩約莫十三歲，穿著乾淨明亮的Ｔ恤與短褲，優閒自在地騎著單車。一手拿著書一手握著單車手把，帥氣地在公園內遊玩。原本離我好遠的距離，突然，騎到我的面前停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我看，我回以幼稚輕浮不甘示弱的表情。在那靜謐的一小段時間裡，我們像一二三木頭人一動也不動。從男孩自信好奇的臉龐裡，我讀到微妙的心靈感應。靜止與沉默之間，他神情淡定地說出一句話──「祝你早日康復。」然後，我開心地笑了出來。福至心靈的恩寵將裹著鬱悶的身體，脫下一層沉甸甸的憂傷外衣。我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書──原來是一本兒童《聖經》。頓時，瞥見他背影裡天使般超凡脫俗的羽翼閃閃發著光，綻放著微妙溫暖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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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偶然的萍水相逢，這些孩童式的單純安慰，總是快速而溫柔地拯救我在時間裡的不安與鬱悶。像一列冒著白煙的火車穿越心中的黑暗隧道，將我帶往遙遠的前方，預見一團溫暖微小的光繼續顫動著。我幾乎再也記不起男孩純真的臉，腦海裡只留下那日充滿咖啡香的夏日音樂會，如同此刻遇見的小型不插電演奏會一樣夢幻。男孩低著頭撥弄琴弦，神情專注地輕彈民謠。感受著青春無憂無慮的單純想望。我曾經的青春、狂亂的勇氣以及所有稚氣的靈魂，因為他的背影，我看到過去的自己。那些遙遠美麗的記憶，在興奮的感覺裡放肆起來。所有混雜的情緒全湧上心頭，在稚氣的純淨裡，暫時忘卻已然衰老的自己。

多麼燦爛的夜啊。高高的綠樹枝葉被烏克麗麗的樂音整個包圍。美妙的瞬間在繽紛的光芒下燃燒逝去的熱情。永恆的青春像一顆明亮的流星畫過天際。我從黑暗裡解脫，聽著柔和的旋律，滋養著遺失已久的青春與夢想。再一次，遙望天邊，一顆小小的行星──柔和地、悸動地開始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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