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私影記】 我的舅舅

◎陳雨航

法國導演賈克．大地（Jacques Tati）最成功也最受歡迎的作品叫做《我的舅舅》，我年輕時就聽說過這部電影，但從未看過。

我要說的是我的舅舅，母親六個弟弟中的第四個。50年代中，父親服務的公司在東部山裡進行一個工程，需要大量的臨時人員，西部家鄉因此有五、六位年輕的親友前來工作，四舅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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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四舅高大英挺，長相俊朗。來東部之前在家鄉小鎮的戲院當了好幾年宣傳員，日日騎著看板三輪車繞行各處，邊用麥克風介紹當天放映的影片。看過無數電影的他，到了東部還是保有觀影嗜好，週末下山到市內住我們家一宿，常會帶哥哥和我去看場電影，這樣的舅舅無法讓人不喜歡啊。

兩年後，我們搬遷到附近的鄉村經營農場副業，需要人手，舅舅也到了隨時會接獲入伍兵單的時候，父母親便和他商量，讓他辭去山裡的工作，暫時到我們家幫忙。大約每隔一星期，舅舅會用自行車載兩籃雞蛋到市內的飼料行去換飼料，順便看場電影，他只能再載一個人，那自然是經常聽他使喚的我啦。

原以為隨時會到的兵單卻遲遲才來，因此我們和舅舅相處時間滿長的。舅舅很會說故事，愛聽故事的小學生我自然成為他最好的聽眾。沒錯，他說的故事都是從電影裡來的。記性很好的舅舅還常常念從一到十開頭的西洋電影片名，而且是七個字的，像念歌詩一樣，另外還有四字訣的呢。

這都是半個世紀前的事了。年前，我有事回家鄉，在街上遇見騎著摩托車的舅舅。聊了一會，這次我用筆記下了那些我記不全的片名。《一曲相思未了情》、《兩女之間難為夫》、《三點十分特快車》、《四月薔薇處處開》、《五虎勇鬥飛龍關》、《六月六日斷腸時》、《七仙山上黃金夢》、《八門仙洞盡風流》、《九重天上慶生還》、《十年征戰美人歸》。

我的舅舅林茂芳其實是家鄉美濃的名人，他辦社區報《月光山》（旬刊）三十一年，社長兼採訪兼總務，如今還在持續中。七十幾歲的他，背脊依然挺拔，不能不令我想起他當兵時是海軍（陸戰隊）儀隊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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