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親子】〈sons & daughters〉蔓澤蘭女孩

文／呂政達

商場上，這名媽媽可稱女強人。她經營美容連鎖事業，作風強勢，市場占有率高。對了，她有一個女兒。

媽媽沒結婚，也不再跟那個男人來往，女兒不知道爸爸是誰，商場上據說常見。想當然的，女兒從小就聽媽媽說：「女兒啊，將來妳要接我的事業。」女兒覺得這比較像女主管的命令，而不是一個媽媽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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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想要女兒進公司工作，她的理念是「從基層做起」，她自己就是這樣上來的。女兒不肯，她喜愛文藝，高中時參加崑曲社，吟哦媽媽說是「魔音」的曲調。上了大學，和同學去參加歌仔戲班，暑徦跟著全省巡迴演出。

媽媽跟女兒爭吵：「女兒啊，扮歌仔戲是興趣，不能當飯吃。」

女兒說：「媽，人家楊麗花在國家劇院公演的。」

媽媽說：「妳興趣也轉太快了，一下子崑曲，一下子又變成歌仔戲，根本不是玩真的。」

女兒答：「媽，妳一天從早到晚要搽三種面霜，難道妳也是玩假的嗎？」

「那是生意，」媽媽很想衝口說：「但妳是我的女兒。」話到了嘴邊，改口：「妳真是我的小葉蔓澤蘭，要讓我那大片事業枯死嗎？」小葉蔓澤蘭蔓生的速度，常常覆蓋林相，讓它攀附的植物枯萎。女兒卻落了一句都馬調：「娘親，您言重了。」

媽媽管不住女兒，隨她去，心想過幾年，女兒會回心轉意。女兒到某個歌仔戲團的二班，熬到可以粉墨登場。媽媽實在忍不住，戴上墨鏡和帽子，躲在戲棚下，觀眾不多，燈光效果卻沒省，電音嘈雜。媽媽嘆了一口氣，想著該如何勸女兒時，卻聽見台上小生一句口白：「哎呀，妳真是我的小葉蔓澤蘭。」這句話涵義太深，觀眾沒有任何反應，媽媽卻噗哧一笑。

媽媽跟著記憶，學女兒當時的腔調，低聲地唱了一句：「女兒，妳言重了。」但戲棚一片嘈雜，她知道沒人聽見。

這對母女並沒有步上和解路，對不起，現實沒有這種「皆大歡喜」的結局。媽媽還是巴望著，過幾年，對，再過幾年，那用脂粉塗抹一臉的女兒終會回心轉意。媽媽有時心疼的，想送女兒一套很好的化妝品，專供演戲時抹用、打粉底。

一年後，這家美容公司推出一款「蔓澤蘭」系列，訴求「壞壞的女孩就要有蔓澤蘭的破壞力。」海報是一張歌仔戲花旦的臉，銷路一直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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