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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遺忘與記憶之間的辯證 - 陳列談《躊躇之歌》及作品集

2013/09/02 06:00

《躊躇之歌》等四冊。

專訪◎葉佳怡

散文家陳列及其作品集《躊躇之歌》等四冊。(葉佳怡/攝影)

陳列(1946-)說話時慢條斯理,每段故事都會細細從頭說起。正如他的筆名「陳列」,「其實就是陳述羅列,不帶任何價值判斷的意思。」因為希望將一切人事物還予原貌,他寧可仔細,也不願隨意簡化。所以從一開始奠定聲名的長篇散文〈無怨〉與〈地上歲月〉開始,文字便綿密細緻,內蘊全是對眾生的體貼。

陳列本名陳瑞麟,曾於1970年代遭誣陷而入獄四年八個月,90年代開始涉足政治圈,曾參選花蓮省議員並當選國大代表。2002年參選花蓮市長,然後歸隱鄉野。雖然仍關心政治,但保持適當距離,把重心放回自己身上。

「曾有人研究我在報紙專欄上的短篇作品,分析內容如何反映出想要遠離政治圈的心境。我覺得好可怕。原來這種事,別人真的看得出來。」陳列的表情複雜悠遠,往往一句話就能拉開時光裂縫,透出點點星火般的通透與憂傷。

一位散文大家的誕生

「一開始,我根本不知道散文怎麼寫。」陳列笑得坦率。他自承當時只是有話想說,於是選擇了自然流露的方式書寫。

不過如果提及文字風格,「有兩個人我常會想到,一是海明威,一是福克納,他們的文風非常不同。海明威喜歡用簡單句、短句,就算長句也只是用連接詞連接,形容詞和關係子句非常少。至於福克納的文字,有人說像大西洋的海浪,一波接著一波,你很難去頭去尾,或判斷從哪裡開始、哪裡結束。這兩種文字風格我都很喜歡。」

確實,從最新出版的四本作品集中,讀者也能讀到這兩種文字風格之雜揉或各自展演。90年代寫就的《地上歲月》多收錄早期散文,除了對過往的回憶探詢,也觀察眾生存活樣態;《永遠的山》則描述了陳列的山中生活與反思。兩本書的長句多,但不繁複,整體節奏卻又帶有福克納風格,不容易獨立摘取段落。

「常有人問我為什麼喜歡寫長句,可能就是受福克納影響。」此外,「我的標點符號不會亂用,所有選擇都有目的和效果。不過會儘量符合文法,只是屬於比較西洋的文法。」

然而,在後來出版的《人間.印象》中,由於收錄的主要是1983年到2007年的專欄作品,篇幅較為短小,風格似乎也出現了微妙轉變。

從喧囂回歸生活

「寫報紙的『寧靜海』專欄時,我很困擾。因為字數很少,題材就會不一樣,但又希望整個系列有一致性,所以摸索了很久。」

雖然和長篇散文比起來,這系列短篇得到的關注較少,但陳列表示,自己寫起來非常「受用」。「我每一篇都很用心,寫得很精緻。」

這些短文看似遠離政治圈,主要著重於內心世界,卻仍對他者展現了細緻體察。比如一篇短文中,陳列與朋友造訪荒廢蔗糖廠的周邊村莊,並在一家小店歡唱台語歌,「歌聲飄出屋外,可能還越過馬路,飄入路另一邊像是連綿無盡的糖廠甘蔗園。朋友說,唱啊盡量唱啊,既然來了就高高興興唱啊。是啊,唱啊,唱給自己聽,唱給寂寞無聲的村子聽,唱給沒落的甘蔗聽。」不但談到了當地經濟沒落與苦中作樂的處境,也談到人生空曠而綿延不盡的無奈。

「當時的我很想從《地上歲月》的重負中解脫出來,所以也會受一些特定文章的吸引。比如在報紙上讀到陳淑瑤的〈曬衣〉,覺得生活感好強。」或許也因為如此,陳列在這段時間的文章更多了點生活況味。

此外,「我也開始改用『他』做為主述者,希望挑戰一些改變,並嘗試深入他人的內心世界。」

自我與他者之間的映照

不過,書寫他人經驗從來不簡單。比如談到一樣進過監獄的朋友,「我們是被排斥、被防衛的特殊族群。大部分人都過得很慘。以前被監控過的人心中也留下了陰影。我很想寫他們的故事,但又擔心無法深入他們內心。如果只寫表面,大家的故事似乎都一樣。所以偶爾也會有把別人苦難當做自己寫作題材的焦慮。」

「以前在《人間》雜誌工作,我和攝影師去採訪被資遣且罹癌的核三廠員工。我們搭了很久的公車,大費周章去基隆採訪對方,但覺得只是在打擾人家。我們確實是出於一片好心,但無法解決任何問題,他們夫妻還得認真接待我們。這種感覺很糟,也是我離開《人間》雜誌的主要原因之一。」

然而,或許正是這種介於關懷與消費之間的界線拿捏,讓陳列能夠舉重若輕,最後用一整本《躊躇之歌》鋪陳出常被遺忘的一段台灣歷史。

不過陳列在在強調,《躊躇之歌》不是自傳,「只是想讓大家知道台灣有過這麼一個時代,有過這樣一段歷史。」雖然主題寫的是自身入獄前後與其後參選的種種經歷,甚至描繪了擔任國大代表時看到的荒謬場景,但陳列不願批判,只想大家和他共同見證。

不應丟失的過去

「創傷症候群並非只留在受難者身上,而是留在每個人身上。」無論談什麼,陳列的語氣中都有一絲強悍的溫柔。「這是遺忘與記憶之間的一個辯證與拉扯。」

「當權者當然刻意希望大家忘記。另外,現在的社會追求物質與消費,年輕人也會覺得,『為什麼要談這麼悲慘的過去?』然而這種忘記,對自己的過去、對自己土地的歷史,會造成很大的缺失。不會往更好的方向走。」

「我不是說過去的歷史不能原諒,但不能忘記。」

訪談至此,陳列喝了兩杯黑咖啡,前後抽了近半包菸。表情偶爾深邃,但偶爾也明亮淘氣。比如聊到小女兒熱愛創作,他便憂心她不夠認真;聊到大女兒默默讀完自己所有作品,語氣又變得雀躍,「她跟媽媽說,『讀完之後覺得,我果然是你們的女兒。』」「我覺得好感動。」

於是,時間與記憶之河繼續往未來流去,即便難以趕上,也總有人為我們照看未來光景。或許這座小島如同陳列描述的花蓮,「歷史還短,移民破損的心事卻很長。」然而只要繼續哼唱躊躇之歌,踏實前行,「我卻已知曉,我不應該因為過去通過歪扭的媒介走入世界就變得落寞。當天地間萬物貫注於生長的時候,似乎其他的什麼都不值得怨恨和記掛了,最該珍視的是自己的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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