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冬至

◎羅任玲

燈火徹夜通明的動物園

倒退著走回野外的神祕聚會

末日去年就應邀來過了

祂穿越一座座心的沼澤

終於重新抵達

這一年最長的一夜

神諭的果實依舊懸掛樹梢

霧中仍在結痂的黑色過往

掩藏著無數明滅眼瞳

雲豹石虎黑熊都來了

復活的標本們驚訝睇看自己

依然鮮麗的皮毛，關節靈活

還能轉動一千隻螢火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祂端坐野地，被螢光環抱

如此滿意，祂環顧四周

一年最長的一夜

祂說，那麼輝煌的化妝舞會

就開始吧

（備妥豐盛的二魚五餅）

（神祕來賓簽到)

年輕軍人的魂魄也應邀

來了，安靜且無有恐怖

他默默食用逐漸熟悉的死亡

並且低聲對雲豹說

他會耐心等待自己老去

老去以一種無畏的速度

老農婦的魂魄也應邀，來了

她靦腆坐在舞會幽暗的一角

像一滴懸而未決的露水

她說她還不習慣死亡

雖然她已如此老邁

但願還能回去巡一次田水

她並且知曉不可食用舞會裡

渣籽油所煎的二魚

塑化劑所製的五餅

以及毒澱粉做成的湯圓

但她並不知道冬至之後

是否就是平安夜

如何遠離顛倒夢想以及

這夜間的動物園

祂們他們與牠們

丈量著，走回多風的野外

甘甜細碎的童年握在手裡

很小很小的時候大人

早就說過的

（雲豹石虎黑熊都說過的）

暗夜終將愈來愈短

（短過一柄利刃的）

日照終將長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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