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塗鴉慾】 我喜歡你這樣誤會我

■編輯室報告：即日起，每週一侯俊明專欄【塗鴉慾】，每週二張亦絢專欄【我注意】登場，共廿回，敬請鎖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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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俊明

不知道當秦檜的那個演員從螢幕走下來，要和你做朋友的時候，你會不會覺得需要特別提防他？他把秦檜演得那麼奸巧，他本身必定也是個奸巧之人吧！或者，那個當包青天的演員，走到你面前，你是不是會認定他就是個可以信靠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會的，我也會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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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總是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畫如其人」，又說「狗嘴吐不出象牙」，猥瑣之人必然也只能畫出猥瑣之畫。

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這樣看我？我的畫中充滿了邪惡猥瑣，充滿了種種人心人性的不堪。如果你因此認定我就是這樣的人，那我要高舉雙手歡呼。你誤會我了，但我喜歡你這樣誤會我，這樣我就自由了，從他人審判的眼光裡獲得自由，不用戰戰兢兢地要保持美好的形象。

我們總是說，藝術家的每一幅畫都是他的自畫像。正如每一個導演、每一個小說家的作品都是他們的自傳。這我非常同意，我們每個人所敘說的總不脫自己的童年經驗與對這個世界的想像。只是藝術家們的作品像夢一樣會經過種種的象徵巧飾，拐彎抹角的偽裝，讓我們無法一眼就辨識出它們。

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怎會畫出這麼多可怕的東西？我有什麼樣的童年？

我要告訴你，我的童年很一般。如果我說我有一個貧窮的童年，那是當時全台灣小朋友所共有的童年。如果我說我有一個會打小孩的嚴厲父親，那我也得要告訴你，當時所有的父親都會這樣打小孩的。

在嘉南平原上，我們全村都姓侯，所以我會以「六腳侯氏」署名創作。家裡有七個小孩，我是那第七個小孩。小孩這麼多，所以在經濟上是窮上加窮呀。印象中，父母總是非常憂愁地四處籌措每個小孩的學雜費、補習費。沒有多餘心力來照顧我們。沒有被母親擁抱的記憶，但母親在廚房忙的時候，她會給我紙筆，我也就跟著在廚房的板凳上，就著天窗傾瀉的微光，開始了我的繪畫人生。

我想，任何父母都會喜歡一個不吵不鬧，可以一直安靜畫畫的小孩的。

總是這樣的，畫好了圖，歡天喜地地拿去給大人看，被稱讚了，我就又跑又跳地回來又繼續畫下一張。

可是我很孤單。始終就是一個人在畫畫，沒能融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遊戲。

上了小學以後，我騎著腳踏車到荒郊野外去寫生。有時在樹林裡，有時在荒溪底、在亂葬崗裡。一待就是半天，好害怕，畫完拔腿快跑。

一般人總認為，對創作者而言，孤獨是必要的。但我覺得好殘忍。●

■作者簡介：

「六腳侯氏」並不是什麼怪獸名稱，而是侯俊明創作的化身。喜歡將情欲融入宗教民俗，叫囂挑釁著觀眾的視覺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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