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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塗鴉慾】 塗鴉是這一切破壞的開始
◎侯俊明
沒有才氣的人,也是可以當藝術家的。
小時候,只要畫好一張畫,拿去給大人看,便會受到讚賞。
然後,我就會洋洋得意地又去畫下一張作品。
就這樣,我的人生從小畫到大,畫到白髮蒼蒼。
後來我才明白,我其實是沒有才氣的。
這可不是什麼自謙,而是深切的挫折感。一直「洋洋得意」在畫畫的我去參加大學聯考時,術科成績居然差到沒有學校可以念。好不容易,臥薪嘗膽重考拚上了美術系,卻發現班上同學個個是高手。尤其是我在中年之後,看到那些受「美術班」訓練出來的後輩小子嫻熟的技巧,呵呵,我只能在自己臉上畫三條線。
從此每當有人問我在畫什麼的時候,我只能很抱歉地說謊,說我在「亂畫」啦。
回想起我的藝術家養成教育,其實是很貧乏的。除了我個人駑鈍,也與時代背景有關。我的老師們接受日治時代「印象派」的啟迪,繪畫的訓練除了寫生還是寫生。在我的童年繪畫裡多的是「公園一角」,沒有「未來城市」,沒有「我的夢想」。及長,寫生從戶外風景畫變成室內靜物畫,上了大學則變成正襟危坐在教室裡的裸女畫。
當我大學四年級一場急性胃出血,嚇得我想從嚴肅緊張的個性裡自我解放,以求自救時,才發現,自己從小到大的繪畫訓練,完全只是在手眼之間「我手畫我眼所見」,即使眼前所繪是裸女,但「它」也與一棵樹,一只蘋果,無異,只是一個受著光影而呈現出立體感的「物件」。我的繪畫訓練沒有進入到腦袋裡的思維,也沒有觸及到心緒的表達,更沒有「潛意識」的探掘。我怎麼可能成為一個有原創性的藝術家!
因此我啟動了一系列的自我教育、自我改造的歷程。
塗鴉是這一切破壞的開始。我開始瞎掰胡扯,創作「神話」,想要開啟自己的想像力,讓自己從社會制約裡逃脫,打開黑盒子,面對自己內在最生猛、最原始的焦慮──性衝動。
除了塗鴉,我也參與社會運動,接觸小劇場,和劇場朋友合作了一些舞台作品。921大地震之後,我接受團體治療、心理諮商,在「藝術治療」裡喚起自己的創造力。
雖然明白自己沒有才氣,我卻仍不停歇地創作一直至今。倒不是我狂熱藝術,對藝術有著什麼崇高的追求。沒有。相反的,我並不在意我是否能畫出什麼了不起的作品。我不在意我的美學成就,我在意的是,藝術能為我的人生帶來什麼改變。尤其是「創作」,我拿它當手段,我用創作來解決,來轉化我在不同的生命階段所遭逢的人生課題。
一個人,不管有沒有才氣,只要他明白藝術與他的生命之間的聯結是什麼,那麼他就可以是一個藝術家。當之無愧。
我會用一句話來總結我這一生的創作。
那就是:「我所有的創作,都在解決我生命裡的困難。」●
■本專欄每週一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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