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五種顏色

◎王丹

紅

喜慶的表現，代表激烈，活躍，大開大合的氣勢，江山與宮殿，旗幟與政治。但是同時，也是慘烈的象徵，血跡，殘暴，歷史的背影往往會被夕陽反襯出這樣的顏色。結合在一起，紅色的隱喻不言而喻：那些光輝燦爛的功勳，那些鋪天蓋地的業績，那些帝國大典上的鑼鼓喧天，那些表面上的進步與趾高氣揚，背後其實也有很多的暗淡的結疤的陳年的散發著腐敗氣息的紅色傷口。喜慶的背後是悲傷，慶典的背後是紅色的河流，漂滿沒有人的船隻。鑼鼓的聲音裡一片死寂。

黃

這種顏色，跟紅色一樣，雌雄一體，充滿了相輔相成的矛盾和對比。黃色是帝王之家的代表，尊嚴，端莊，方形的世界圖景，令人五體投地。黃色也是宇宙的顏色，籠罩一切，玄虛深邃，從內心的道德戒律到萬物被賦予的真理，氣息凜然。有趣的是，到了後世，黃色成了另一種指涉，最低下的欲望，淫邪與卑劣，肉體毫不掩飾的服務功能，金錢與性的快樂王國，十字架的征伐對象，莫名其妙地成為了教育者所進行的教育的主要負面例證。黃色，既是道德，也是墮落。還是說，有些道德，其實就是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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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

雙魚座的畫面的底色，這是浪漫，期待和具有無比魅力的想像，這是希望的路標。在紅色中疲憊之後，看穿了黃色之後，只有藍色是奔跑的笑顏，帶我們看向遠方，讓我們回到自己，回到守住心跳聲音的年齡，寫下童話一般的文字。是的，藍色是溫暖的顏色，但是同時，也是寒冷的顏色。因為它也是憂傷，是沉鬱的旋律，是失望甚至絕望。在這樣的顏色中間，我們無精打采，四顧茫然，好像所有的戰役都已經結束，可是我們竟然不知道戰場在哪裡。藍色的世界裡，失望與希望本來就是交織在一起，失望就是希望，希望就是失望。

黑

夜到最深處，熄滅所有燈光，彌漫的壓抑，沒有任何可以對比的可視對象。黑色的功能就是帶來恐懼，因為我們看不到可以恐懼的具體的物像，所以不斷地想像是什麼會那麼恐怖。黑色，因為一無所有，而誘使我們自我壓迫，我們因為什麼都看不到，而什麼都無法信任。但是，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位置，背靠堅實的可以觸摸的牆壁，兩手撐住左右的門框，漆黑的深處也就是最安全的所在。我們可以沉浸進黑暗中，屏住呼吸，等待黎明的到來。在恐懼中尋找安全，就看你是否能在黑暗中找到一個位置。

白

然後黎明終將來到，一切景物逐漸清晰，從黑，我們走到了白。沒有汙染，沒有瑕疵，最純淨的白色像牛乳一樣溫潤，緩緩包裹全身和呼吸，也像一杯水，沒有雜質，不被打擾，清靜幽雅。這是和平的顏色，但是這也是死亡的顏色。葬禮上的紙製的花朵，素淨的靈堂，人都是因為一切都不存在了才會如此平靜安詳。生命本來是充滿紅，黃，藍，黑等等各種顏色的，顏色的變幻，歷史的弔詭，故事的複雜，才是生命的意義。那也許不夠白，不夠一塵不染，但是那就是生命。最終，所有的顏色淡去，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純潔了，也不再是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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