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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小曄集】 逃學記
◎張立曄
雖然在國三時偷考卷，不過高中聯考時我還是順利地考上嘉南第一學府：嘉義高中，卻也開始我狀況連連的高中生涯……
身穿帥氣的卡其布高中制服，戴著大盤帽，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高中形象。不過我的心每每從老師書寫的粉筆字間溜走，從課本的字裡行間溜走，溜到窗外樹梢上方的天空，溜進了志文出版社歐洲文學的翻譯小說，溜進了梵谷的畫冊，溜進了放在家裡頂樓畫板上的畫紙與水彩顏料。每個晚上，它們總是等著我回家；而白天在學校，我思念它們！
當期中考數學零分的考卷交到我的手上，而老師喋喋不休訓斥我的時候，我還想著頂樓上，前一晚沒畫好的畫。
嘉義市有一條街，一間一間刻著佛像的店，我常常在那條街上來回騎著，欣賞那些木雕師傅刻佛像的英姿，並且心想：如果能夠一邊刻佛像，一邊畫畫，不知該有多好！
於是就在期末考前夕，我自作主張地策畫了一次逃學的行動！
記得那是一個沒有陽光的陰天，早上依樣穿好學校制服，卻另外準備了一套便服和畫圖用具，放在綠色的校內置物袋裡，離開家門後我就繞往附近的一處有很多日本宿舍的社區。社區後方有一個廢棄的防空洞，很少人會過去。
我在防空洞裡換上家中便服，把學校制服疊好，和大盤帽一起藏在防空洞的暗處，拿著綠色置物袋騎車離開。
我的心怦怦地亂跳著！
同時也想起班上同學們現在應該心也怦怦跳著吧，等著即將要發下來的考卷。想到這裡，我於是飛快地踩著腳踏車，看到西市場裡菜販魚販忙碌著一天的進貨買賣，使我既緊張又興奮，於是更加快速地往嘉義公園騎去。
進到公園裡，心情放鬆許多。我後來才知道，住離我家隔一條街的大畫家陳澄波，也以嘉義公園為題畫了好多作品。哈哈！原來愛畫畫的，都跑到嘉義公園來了！
我在那裡一連畫了幾張畫，畫累了，就在公園裡的大水池旁看鴨子。陳澄波也畫過這個大水池，以前還可以划船，後來都沒了。然後我一路晃到後方的植物園，在那裡吃一顆帶來的蘋果當做午餐。
植物園比公園更幽靜，陽光灑落了下來，在林間投下了美麗的光影。無人的林間小徑，只有我，和這片樹林在一起，在悠悠的午後與一隻鉛筆在畫本上，無言地講話。
結束了公園和植物園的寫生，我騎往另一處市郊的重劃區。那裡空地、建屋與稻田櫛比相連，在縱貫鐵路旁的青翠稻田一直延伸到天際線的遠方，襯著上方逐漸進入黃昏暮色的天空，真的好美好美喔！我把腳踏車停下來，望著這一片美景，真會讓人想起法國畫家米勒的《晚禱》，然後我才滿足地回家。
回家前當然得回防空洞換回制服，而我母親一點都沒發覺有異。
於是第二天我又出去晃了一天。
事後，當然連同我和母親都被叫去學校訓導處盤查審問了一番！即使我表明立場和心情，依然是被留級了。母親和老師們把我訓了一頓，所以我佛像不僅沒刻成，還重讀高一，被安排在教室最前排的位置，以方便看管。
但我的魂魄並沒有從此安定下來，它還是飄啊飄，不知道還要飄到哪裡去……●
■本專欄每週一見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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