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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我們要記住什麼？
◎王丹
記憶是個很奇妙的東西。為什麼我們會記住一些，也會遺忘一些？我們會記住哪些？會遺忘哪些？顯然，我們會記住的，是對我們來說有意義的內容。而我們會遺忘的，是被我們認為無意義的。這樣，問題就來了：為什麼這些對我們有意義？為什麼那些就沒意義？這裡，透過一個人的「記憶」（口述，書寫等），一個多面向的，可以進行分析的「人」就浮現了。因為，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記憶，這背後表現出的，是不同的人，對「意義」的認識的不同。或者說，記憶的背後，是不同的記憶者。
從這個意義上講，歷史記憶對一個民族的重要意義就在於，它本身也是一種教育，一種啟蒙。透過在一個社會中反覆強調記憶的重要性，以及我們應當記住什麼，我們要培養的，是了解「意義」的人，是那些知道我們該記住什麼的合格的公民。所以，記憶不僅僅是懷舊，而且也是當下的社會建設，一種民主訓練。這樣的訓練，應當遵循一些規則來進行。
例如，我們應當要堅持歷史的當下性，即記憶與現實的關係，所謂「有正義的歷史必須是被當下社會以社會正義為目的所集體記憶的歷史」。歷史的現實意義，就是為當下的社會建設提供思想資源，記憶也是如此。如果我們的記憶鎖定的目標，與現實完全無關，只是一些關於過去的吉光片羽，這樣的記憶，其實只是私人性的，不具有公共意義。那麼記憶與現實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呢？或者如何呈現出來呢？我認為關鍵就是：當你記憶的時候，你提出什麼樣的問題？
所有的記憶，都應當有問題意識在裡面。這個問題就是：「歷史中發生過的對弱者和易受傷害者的侵犯，損害和壓迫，如何避免它們在今天和未來再度發生。」如果不帶有這樣的問題意識去進行歷史記憶，那樣的記憶是淺薄的，很容易被淡化。所以有的時候，我們要不斷地在現實中找到與歷史有關的鏈接，讓我們的記憶能夠更鮮活，更醒目。
有一種說法，那就是：「讓歷史成為歷史吧，一切向前看。」在中國，「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束的時候，鄧小平就是這麼安撫全黨和全國人民的。當時很多人覺得鄧小平說的有道理，於是放棄了對「文革」的反思。結果是什麼呢？結果就是僅僅過了十三年，就發生了「六四」慘案。這就是中國人放棄歷史記憶的代價。所謂「讓歷史成為歷史，一切向前看」的說法，就是割裂歷史與當下的關係，讓歷史不能成為教訓。
歷史，現實，未來，這三段是延續的，是連接在一起的。有很多東西把它們串聯在一起，比如價值，比如血緣，比如記憶。如果我們割斷歷史，就是割斷了對現實進行認識的一個重要基礎。因此，以色列哲學家馬格利特才在《記憶的倫理》一書中，把歷史記憶上升到一個民族的道德倫理的高度來講。好的歷史記憶能夠提升社會的整體道德水平，例如對納粹大屠殺和集中營的歷史記憶。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再強調：我們記住什麼，關係到我們將要得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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