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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驚悚小說》對街

2014/07/04 06:00

異鄉人彼此萍水相逢,背後藏著多少祕密?

◎陳冠文

在我的成長過程中,謀殺向來被認為比自殺還糟,我想,那是因為大多數的謀殺,都是由於感情激動所造成,甚至含有某一種邪惡的成份。所以,當我在深夜目睹李小軍從窗口一躍而下,心裡確實驚恐不已。

這件事發生在將近七年前。當時,我是個年輕潦倒的作家,辭去工作,考公職又沒有成功,不得不離開原本舒適的小公寓,另外找便宜的。

我搬到一間位於舊城區的小套房,房子附近持續在沒落,由廢棄大樓和木造矮樓交錯的老舊市中心區,逐漸變為全然的貧困和污穢。付清房租後,身上還剩下幾仟塊錢,足夠打開報紙找工作,一週後,我應徵到一份擔任工地監工的工作,那是我第一次認識李小軍。

他是公家機關外包的環保稽查人員,負責定期巡視工地安全和環境衛生,都是一些如灑水、防護網之類的事情,在偶然一次肇因於我的疏失和好心提醒,我們變成朋友。當時,他比我大三歲,已經離婚,瘦長的臉搭上一件肩膀太緊的舊外套,顯得有點嚴肅,我意外發現他就住我所承租套房的對街,一幢舊公寓的五樓。

儘管如此,我始終覺得他像一個謎般的人物,好比他從來不提自己的感情世界,對任何事情的看法也彷彿罩著一層薄霧。直到有次吃飯,李小軍突然放下手邊的咖啡,用一種很特有的表情看著我。

「聽說你在寫作?」

「寫一些短篇小說,不成氣候的。」

「那不簡單。」他吶吶地說,接著又問:「你最喜歡誰的作品?」

「殘雪和白石一文。」我據實以答。

「我對他們不熟。」

他表示自己讀過大陸作家王小波的每本書,從他熱切的語氣,我斷定他熟知文學世界。我們變得經常喝酒和聊天,雖然現實生活讓人像一具傀儡,不過從工地下班回來,確實多了一個能談心事的朋友。

其餘則是日復一日。秋天,外頭炙熱的艷陽下,遠方新城區的摩天大樓迎著萬里晴空灰頹地矗立著,放眼望去,一片平地,平地上有矮樓和車水馬龍在川流不息,一股熱風緩慢吹進我所居住這一帶,廣告布幔帶著響聲,隨風不斷拍打著。老人坐在路邊的騎樓下嗑牙聊天,屋內不時傳來打麻將的聲音,幾隻趴在馬路上昏睡的流浪狗,對偶爾匆匆路過的行人腳步聲,沉沉抬起眼皮。

我們不斷遭到退稿的打擊。

到歲末時,發生一件事情。有次我交房租時,和女房東談起對街的那一片廢棄空地,她神秘兮兮地說:「對面那一棟樓,幾年前曾經鬧出人命。」

「是兇殺案件嗎?」

「不是,是自殺,五樓一對夫妻吵架,老婆跳樓自殺。」

「噢。」

「那天我剛好醒著,聽到夫妻的激烈爭吵,和女人墜樓時的尖叫聲。」

我抽了一口氣,「說下去。」

「警察也懷疑是丈夫推她下樓,但找不到證據,況且那女人在自殺前留下遺書,整件事就不了了之,男人目前仍住那裡。」

回到房間後,我陷入沉思。這是頭一回,我感覺到一種黑暗的東西,異鄉人彼此萍水相逢,背後藏著多少祕密?我朝向對面望過去,但燈火一片漆黑。

農曆年後,李小軍因故被公司開除,當時,我的一篇小說獲得文學獎,並隨之認識了一些肯賞識我的作家,生活變得忙碌起來,也是那時起,李小軍忽然消失在生活中,深夜裡,我望著拉上窗簾的對街公寓,看不出來裡頭有何動靜。

一直到7月底的某天,那晚,夏的暮色來得很快,像一團黑霧籠罩住馬路街道,罩住原本就幾乎無人居住的高低平樓。

我記得當天深夜,自己正在趕稿子,幾乎一整夜沒睡,到凌晨四點,突然傳來手機鈴聲,伸手要接,電話便立刻掛斷,此刻對街公寓的燈亮了,我抬頭一看,見到李小軍正坐在窗台上,面無表情看著前方,他望了我一眼,倏然向下跳。

一陣令人不適的重物墜地聲,緊接著,傳來汽車警報器大聲作響,劃破原本寂靜的黑夜。他的腦袋直接撞到地面,身體滾了兩圈,便倒臥在地,一動也不動。

我倚在桌子邊,渾身癱軟。

李小軍陳屍處的四周附近,拉起一道黃色封鎖線,除了一些未曾投稿的作品,和成堆的書,警察在他的住處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物件。幾天後,我被請到警局作筆錄。

「他沒留下遺書,我們查到他在自殺前,曾打了一通電話給你,你們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

「彼此有感情恩怨或財務糾紛?」

「沒有,為何這麼問?」

「我們發現他在寫一篇小說,是關於謀殺對街鄰居。」

我的背脊一陣發涼,當時從他的眼底,我確實感覺到一股冰冷,或許是自己的文學夢碎,或許自從失手殺死妻子後,他老早就想死。

幾年後,我曾經再回到這裡,沿著高低不平的騎樓走著,熟悉的景象又逐漸回來,那是一種破舊而充滿魅力的存在,便宜的房租、黑夜在水銀路燈下冷冷清清的街道,這幅景象並不是王小波筆下惡劣環境中的親密狀態,反而更接近殘雪小說中的異度空間,那個被深深扭曲的人性。

因為沒有其他證據,這個案子被認定是一樁單純自殺案,很快地結案。

我在鄉下老家的工廠找到一份工作,自從那次獲獎以後,我就沒再得過獎;一篇我自信可以,但被退回來的稿子,賣給另外一家雜誌社,過後,其他的也陸續賣出了。我沒有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但是,生活可以維持,慢慢的在往成功的梯子爬。

這件事發生已近七年,但是,從那時候起,我仍然有夢,夢見李小軍在對街看著我,我爬上滿是書堆的陋室,從窗口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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