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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色小孩
變奏：一段關於顏色的寓言
【閱讀童話】
◎李進文 圖◎∩●＿●┐
1. 小孩們
有七種顏色：白、紅、橙、黃、綠、靛、紫。他們是好朋友，年齡大約四至六歲。
他們天真且各具不同的生命形態。他們可以相愛融洽，卻又彼此刻意保持距離。
他們定期結伴出遊。風景，因為他們的來臨而多采多姿。
可是，他們相當珍惜彼此那種思念的感覺，對他們來說，膩在一起，就是相互的毀滅。這樣說，似乎嚴重了點，可事實上在他們的天性中，皆具有「相互侵蝕」的特質，例如「白小孩」和「紅小孩」，他們感情很好，可是只要手拉著手，他們的手就會在瞬間變成「粉紅」，粉紅色會慢慢渲染擴大，如果不趕緊分手，白小孩和紅小孩最後就會變成兩個一模一樣的「粉紅小孩」，再也變不回白與紅。
有一天，這七種顏色的小孩又一同出遊，他們的動作有點滑稽，說說笑笑，邊走邊靠近──這時又突然彼此跳開，像觸電一樣。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們是在玩什麼遊戲，其實不是，他們彼此喜歡，可是命運又叫他們不能接觸，一接觸就失去自我的本色。
那時，世界並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別，各種顏色生活其間。
顏色就是生命。各種顏色有各種的體溫、體形、生活態度、快樂、憂愁、言語、行動、眼神……他們吃下的食物也是由各種顏色所組成的物體。
這七色小孩，走著走著，就來到一座好大的玻璃綠森林，肯定是迷路了。
突然，森林半空出現一台階，沿階而上一道門，門通往森林且被風推開，這時他們看見一框藍天鑲在空中，一陣冷颼颼的笑聲，自藍天飄進森林。
七個小孩好害怕，一直發抖，正要抱在一起，這時比較理智的白小孩大叫：不行。因為他們只要一接觸就會全部遺失了自我。
2. 黑巫婆
這時，從那一框藍天飛進一個黑巫婆。
巫婆嘿嘿地笑說：「太好了，現在你們全都屬於我的。」黑巫婆一個人在這座玻璃綠森林中住了一千多年，孤單太久了。
「你們這群小鬼來得正好，可以讓我試玩法術，解解悶兒。」說完，巫婆的魔術棒在空中連揮了七下，結果七種顏色的小孩就變成七樣東西。
紅色變成「太陽」、橙色變成「池塘」、黃色變成「月亮」、綠色變成「樹」、靛色變成「山」、紫色變成「夢」、白色變成「雲」。
七種顏色同時哭了。「可惡的老巫婆，妳把我們變成這種奇怪的樣子，爸爸媽媽再也認不出我們了，嗚嗚……」黑巫婆說：「我又不會拿你們去熬湯，哭個什麼勁兒！」「要把你們變回原來的樣子也行，不過……」「不過什麼？」七色孩子不約而同地問。
「除非你們可以玩出一種讓我驚豔的把戲，讓我開心，化解一千多年來的苦悶。」黑巫婆說。
黑巫婆又嚴肅地說：「我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想。到時候變不出好玩的把戲，我就把你們熬成七彩的巫婆湯。」說完，黑巫婆就乘著她的掃帚飛走了。
七種顏色的小孩哭喪著臉圍坐，同時小心避免相互碰觸。
橙色的「池塘」躺在綠色「樹」的懷中哭泣。靛色的「山」仰頭歎息。白色的「雲」在那裡踱來踱去，一躊莫展。而紅色的「太陽」已經氣得臉紅通通的，一句話也不說。黃色的「月亮」呢？一副安靜宿命的樣子，掛在綠色的「樹」梢上，偶爾眼角還會瞥一下反映在「池塘」的美麗臉龐。
空氣幾乎凝結，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這時，紫色的「夢」突然拍了一下膝蓋說：「我想到了！」其他六種顏色的小孩同時把脖子伸到「夢」那邊。
紫色的「夢」說：「讓我們用『色彩』來製造一次驚豔！」「我們本身就是『色彩』啊！請妳說清楚好嗎？」「就是『煙火』啊！」「煙火……」紫色的「夢」用雙手畫了一個大圓弧，嘴裡跟著「咻，轟！」地擬聲，接著說：「對，就是煙火。火樹銀花的『七彩』煙火。」結果大夥兒異口同聲地說：「好。」
3. 七彩沒有沿階走下來
隔天，黑巫婆來了。她說：「你們七個小鬼想好了嗎？呵呵！你們不會是想拿著玩具跳舞給我看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必白費力氣了。呵呵，嘻嘻嘻！」「才不呢！老巫婆，妳說話要算話，只要讓妳『驚豔』，妳就會放我們回去，是吧？」「我還沒壞到連『信用』兩個字都不曉得，小鬼頭！」「那麼，老巫婆妳等著看囉！」說完，七色小孩走上台階，把半空那框藍天的門關上，瞬間一片黑暗。
小孩走下，圍成一個圈，但是，他們並不手拉著手。
緊接著，七色小孩把身體微蹲，一齊喊：「一、二、三！」他們一起往半空撞去，瞬間，爆出七彩煙火……原本關著的那扇門也炸開了，剩下一框藍藍的天，懸在那兒。
「啊！」黑巫婆瞪著眼珠子，嘴都閤不攏了。
半晌。
她大喊：「小鬼們，我信守承諾把你們變回來！」可是，七色小孩都沒有從那框藍天沿階走下來。
四周好靜，連黑巫婆都被那種仿若死亡的寂靜嚇了一跳。
只有慘灰的餘燼飄、飄、飄了下來，落在巫婆的黑披風上、落在大地，愈積愈厚。森林變成一座廢墟……這時，黑巫婆清晰地聽見，七彩的笑聲，在遙遠的地方，清脆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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