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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名家奏鳴曲

2006/08/31 06:00


只要你還未曾失去熱情

◎董啟章

後來者:

你沒有出版小說已經兩年了。兩年對一個小說家來說,算不上是一段長時間。每兩年能寫出一本書來,其實應該算是多產了。不過,對一個已經出版了三本小說而且對前景心懷焦慮的年輕作者來說,兩年的停頓的確是一件令人憂心的事情。你曾經對寫作這個行業滿懷憧憬。你初出版的小說得到年輕讀者的喜愛,令你一度充滿自信。可是,在門檻上的你也早已感覺到,文學追求與生存現實之間的矛盾。你因為比別的年輕作者得到更大一點的迴響,也因而曾經相信,好作品並不一定曲高和寡,好作家也不一定會變成窮酸文人。

於是,你毅然走一條中間路。你認為你可以既堅持自己的文學理念,但又同時面向大眾。你開始接受通俗媒體的工作,做青少年流行文化節目的主持,為電台節目編劇,又不時出現於報章雜誌。你因著入時的打扮和不俗的外形,在媒體的迷陣裡頗能殺出一條血路。但說是血路也沒錯,因為你付出的代價是文學同儕的誤解和背離,是被媒體的壓搾和利用,和自身對寫作產生的障礙和困惑。你開始發現,自己離寫作愈來愈遠。而那個新的自己,只是愈來愈被他人扭曲。你甚至曾經想過,以後不寫也沒所謂。

因為純粹的寫作並未能如你所願,成為你賴以維生但又不必妥協的工作。

我並不反對你當初的抉擇,但也一直為你擔心。現在你交出一本新書來,我才稍稍放心了。你的新作也許並不是你最好的,也未必已經超越前作,但至少讓人在裡面重新感受到當初那種單純的熱情,至少讓人知道你還沒有失喪你對生活的敏感,還沒有被現實磨蝕掉你對語言的信任。我可以放心地說:你終於回來了。我的意思不是希望你放棄其他的一切可能,回到純粹的文學寫作裡。我的意思是,無論你在其他範疇裡順逆與否,你在根底裡始終是一個文學人,一個以文字守護和創造自己的人生的人。只要你能堅持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在你的新作裡,我第一次讀到在通俗出版物的包裝底下,對通俗文化本身的反諷和反思。單單就是這一點自覺,已經足夠把你和其他通俗作家區分開來,而把你重召到文學的隊伍裡。無論如何,我們還是站在同一陣線的。

前代人


秋川

◎新井一二三

東京西邊有條河流叫秋川,乃愛好戶外活動的人們常去的地方。

記得小時候,父母開車帶我們五個小孩兒去那裡玩過幾次。「秋川溪谷」這地名一直留在我記憶底層,後來卻不去了。畢竟,年輕的時候,城市文化比大自然更具吸引力。

轉眼之間過了三十多年。今年我的兩個小孩兒分別為四歲和八歲,正是適合帶他們去河邊玩兒的年齡了。於是我上網搜查許久沒去的秋川如今成了什麼樣子。然而,查呀查,就是查不出那裡的情形來。

怎麼回事?原來,日本網路上流通的,以有關消費的訊息為主。即使是個人開的部落格,談商業活動遠遠多於談非商業信息。而秋川呢,是日本社會商業化以前已經存在的自然風景區,位在國有土地上,不收錢也不讓賺錢,跟商業沾不上邊。結果,沒有人在網路上做廣告,愈來愈少人知道。

太好了。我已從經驗學到:愈時髦的地方,收費愈高,人也愈多。東京迪士尼樂園是最好的例子了。你若想花很多錢去看人山人海,到那裡去就不會出錯。

八月中旬孟蘭盆節的周末,日本最多人放暑假,據新聞報導高速公路上堵車幾十公里;但是我們坐的JR五日市線電車有很多空座位,全歸功於這地區非商業化。窗戶外的風景是十足的鄉下,很難相信這裡也是東京。從終點武藏五日市站搭公車幾分鐘,便到達了目的地秋川澤戶橋。這兒就是我小時候來過的地方。

乾淨的溪流構成天然的戲水區;兩邊岸上是綠油油的樹林;透明的水裡,看到美麗的香魚游著,體長差不多二十公分。沒有礙眼的自動販賣機或廣告牌,自然狀態保留得很好。這些年,全世界的變化這麼大,但是到了非商業化的地方,卻一如既往。

在山國日本,河川常為急流,白色水花四處濺上。雖然是苦夏,河流還是很冷很冷;水到腳脖子,我就受不了。孩子們倒是另一回事,馬上脫下衣服要跳進水裡去。小心!小心!別到深處去!我感覺很好。是回到了大自然的緣故?還是回到了孩提記憶中的緣故?無論如何,下次一定要帶帳篷來,晚間的河流應是別有味道。 ●


印善書

◎紀大偉

時至部落格盛興的今日,仍然有人建議:助印善書,可以積陰德、保平安。但是浸淫網路許久的我,不免犬儒地咬文嚼字:印善書──什麼是善,什麼是印,什麼是書呢?何者是善,是千古以來大哉問,我就不敢多談了。

什麼是書呢?大家都已經知道,為了傳達理念訊息(含佛的理念,神的訊息),已經不必只倚賴紙張印刷品,而大可以轉進網路。現在的政黨候選人寧可廣發電子報,打造個人部落格(而且政治人物的部落格也都實踐超可愛美學,讓人以為他們簡直是高中生大學生,或甜蜜夢幻的愛情教主),而不見得回頭去印行紙本的農民曆送人。

助印一千本善書,把善書堆在廟裡,可以把善念傳達多遠?可以傳給幾個人?說不定很有限。可是,以同樣的成本來建部落格,說不定善念就可以登上天方夜譚的魔毯。如此一來,陰德和平安是不是更登峰造極了呢?婚禮葬禮早就可以在網站上視訊進行;聽說也有人在網站上印冥紙(我自己只有在網站上印超市的折價券啦)。各大宗教的經典,也早在網上。善書上網,只需彈指工夫。

但,我更想問:什麼是印?我認為「印善書」的行為,重點在於「印」,而不在於另外二字。如果印善書的人,可以親自一個字一個字抄錄經文──不管是手寫,刻鋼板,還是打字──才可以在抄錄花費的時間力氣之中,進行個人的修行。停頓,默想,疲倦,在既有生活之中擠出時間製作善書,才是修行吧。因為抄錄苦,所以才有善。如果印善書的人省略了抄錄之苦,直接找現成的善書,送廠複製,方便無比,那麼行善的誠意何在?如果只要花錢就可以行到善,這個善的質量為何?恐怕,在網路盛行之前,助書善書的誠意就不大多了。說不定不少善男信女只出了錢,就請別人打點印/善/書/發行的各種苦力吧。

我想起,在十年以前,窮學生和苦詩人還會自印文學作品,在書店寄賣。這些印刷品水準不齊,有的故意做得樸拙,有些不得不樸拙,內頁還可能是黑白影印的,而非精美印刷出來的。這些素人自印,我認為,反而才是正港的善書,符合了印/善/書三方面的條件。 ●


路過菅芒

◎周芬伶

每年夏天至少都會到南投一趟,好幾次都碰上大雨,雨的南投,南投的雨,已成固定心象。

這次去南投,難得沒下雨,天是黑陰陰的,最近常有雷陣雨,不下在午後,而下在黃昏,秋天的蕭瑟提早來臨。

沿路上菅芒已開花如雪,山坡河谷白茫茫一片,我如初見般驚心!中學時通車,早秋路過潮洲大橋、麟洛大橋、高屏大橋,沿著河床無邊無際地開著的芒花搖曳如海,那景觀更盛大,如在夕陽下血染白花,「丹山草欲燃」,我似乎也感到一點迷茫,一點愁思,然而十幾歲的孩子懂得什麼是迷茫什麼是愁思呢?這之後,戀愛、結婚、生子、離散、將老……再看那芒花心境已有不同,管芒在變白之前先結穗,色如胭脂,等到秋天才轉為雪白,這是花季的高潮,也是末了,是最美最迷離之境,也是成熟之境。生如菅芒,在血色黃昏之後,不就當化為無垢的雪白,飄向那渺遠之境嗎?在過去的電影與歌曲中,菅芒從來象徵女人的生命。如《菅芒花的愛》劇中母親丈夫早逝,她不畏逆境,靠賣菅芒花做成的掃把賺微薄的錢,將一對兒女撫養長大。母親的慈愛化解了兒子桀傲不馴的個性,更教導孩子們養成惜福愛物的情懷,這種慈愛無私的精神是母性偉大之處,喪失妻性的女人,只有將母性發揮到極致,而開出雪白盛大的花朵,然還是讓人感到悲哀無盡。

什麼時候女人能擺脫這菅芒花情結,多為自己活一點,看菅芒花軟弱無力的身姿,怎麼說也不該是女人永遠的宿命。

我更希望我是一片熱帶樹林,遠望神祕莽莽蒼蒼,走入其中但覺蔭涼,讓人忘卻自我,春去秋來,樹林只有更茂盛,一點也不悲哀,一點也不迷離。

車子離開南投,菅芒花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盲腸般環繞的高速公路,菅芒花的影子仍留在眼前浮動,那是女性心底原始蒼白的浮動,是啊,女性的柔弱是由蒼白構成,蒼白由無知構成,因此歌曲如此傳唱著:「菅芒花/菅芒花/生佇山邊/開佇谷底有葉無枝/秣曉靠勢/風若吹來頭累累/菅芒花/菅芒花/春風無來/不知怨嗟無衫無鞋/無人栽培/秋天甘是阮身/無像牡丹富貴/不知暝長暝短/痴痴順風飛/順風飛飛過冬天霜雪/等待春天來相找。」太蒼白也太柔弱也太被動,上輩子上上輩子女人悲哀的集體身影,散去吧!散去吧! ●


求饒的丟臉之外

◎成英姝

電影電視,不,所有形式的說故事裡,都會有叫人跪地求饒的橋段,有主角一時落入劣勢被惡人威脅跪地求饒的;也有先前狐假虎威者醜態畢現跪地求饒的。如果被威脅的是好人、英雄,時不我予,好人只能咬牙胯下受辱時,觀眾都會心痛萬分,等著雪恥報仇的一日。如果求饒的是壞人,當然大快人心。

前一陣子有關施明德寫給蔣介石求饒信的新聞,很是熱鬧,後來又冒出一個對施明德說不必求饒的陳水扁,對於討論這幾個人的事情,我是毫無興趣的,但是我對求饒這個話題感到興趣,想來聊聊這個。

求饒這件事很明顯易見地,是丟臉的事,絕不可能還保有什麼尊嚴。雖然世人其實大都貪生怕死,口頭上還是掛著尊嚴比命重要的價值觀。這樣說來,求饒的壞處其實就是丟臉了,不過丟臉也有分丟一時臉跟丟一世臉。求饒的醜態是一時,但是有一個不幸的可能,就是被人看見了卻傳一世,凡走過沒有不留痕跡,感覺上一世都丟臉。但是話也不能這麼說,如果一世再也沒做過賺回尊嚴的事,當然丟臉就是跟著一輩子,但是就像電影裡頭演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英雄,或者為了保護愛人只好忍辱的勇者,觀眾皆期待他東山再起,給當初羞辱他的人好看,沒人認為他有何丟臉之處。

其實我反倒對求饒這件事面子到底掛不掛得住沒興趣,如果你仔細回想一下,就會發現身邊時時刻刻有人在做等於是跪地求饒的事。

有意思的是,跪地求饒雖然讓人看不起,但是逞英雄也未必好。《蒙田隨筆》裡也有兩段故事說明相反的結局。老狄奧尼修斯攻下雷焦卡拉布里亞城後,俘虜了統帥菲通,不但殺死他的親族,且對他百般羞辱折磨,菲通不為所動,還公然詛咒狄氏,使狄氏遭到自己部隊的不齒。另外一個相反的例子是,亞歷山大攻下加沙城,面對該城指揮官貝蒂斯時,貝蒂斯傲氣凜然,完全無意如亞歷山大期待地求饒。亞歷山大大為光火,命士兵刺穿他的腳跟,將他活活拖在馬車後面撕爛。

貝蒂斯的風骨傲氣一點都沒有萬古流芳,可說毫無意義,反而歷史上留名的是亞歷山大。

所以說,拒不屈服跟跪地求饒,有時不見得是識不識時務的問題,而是戰術頭腦好跟壞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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