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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山城故事
文．攝影◎范欽慧
待在觀霧好多天，等不到天晴。回竹東的路上，知道路坍了，索性轉進清泉。
雨一直下著，我全身溼冷，找了一間民宿落腳，民宿老闆是客家人，夥計是當地的原住民。這裡應該是泰雅族的部落，但是許多人都和我一樣，來到這裡只想打聽兩位已不存在的漢人蹤影，一位是張學良，另一位是三毛。
老闆拿出一張自家的廣告摺頁，內附旅遊路線，還有三毛與張學良的人物簡介。我才知道張學良過去被囚禁的處所，後來被洪水沖走，已經不在了。至於「三毛之家」，我則按圖索驥，在山坡上找到了一間紅磚屋。屋前置放了非常多零散木料，上面臥坐一隻飢餓的白貓，看我前來，拼命在我腳邊磨蹭索食。
我有些失落，卻被手中摺頁上一張泛黃照片所吸引。那是年輕的三毛與丁松青神父的合影，讓我想起了那本《清泉故事》。望著山頭上的天主堂，不知道神父還在這裡嗎？那間美麗的教堂在雲霧中忽隱忽現，我想像著這裡關於幽禁、隱居的故事，終日面對清泉山水的人，究竟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是寂寞、逃離、還是解放？我決定前去教堂。上了吊橋，沿著步道走，繞到了山的另一頭，也換了不同的角度來發現清泉。打著藍傘拾階而下，教堂的窗櫺也是淺藍灰色的。
四無一人，木門沒鎖，我索性入內參觀，四面繪著泰雅族的生活圖像，玻璃上鑲嵌著紋面婦女的彩繪，「原味」十足。
來訪未遇，我在雨中離去。
走到山腳下的小雜貨店裡買點東西，順便向老闆娘打聽，得知丁神父現在還在這裡。她建議我，先打電話再去。
果然找到了丁神父，兩小時之後，重回教堂一見面，彷彿手上的泛黃照片，變成了彩色。只是眼前的丁神父體形比較圓碩，但是笑臉仍然燦爛可愛。神父說，他剛才在樓上忙著烤玻璃，原來教堂裡的鑲嵌彩繪玻璃、豐富精彩的壁畫，全是出自丁神父之手。不只如此，教堂旁籃球場四周的馬賽克作品，上面山川河流，原野花鹿都是丁神父用歲月累積的成果。
丁神父告訴我二十八年前剛來清泉的情景，也告訴我當初他和三毛如何在蘭嶼相遇，十年後三毛又來清泉找他的一段動人緣分。山坡的那棟磚屋，三毛其實並沒住過，但當初她的確一眼就喜歡這間空屋子，花錢請屋主整理後，卻又去了美國，把屋子留給後來慕名前來的人住。
離開山城前，我拍下這張天主堂的照片。時光會慢慢抹去人的痕跡，物的痕跡，三毛，張學良，或他們曾經與未曾居住過的屋子。所幸有些事物還在，例如雲裡的山城，與山城裡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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