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失去與懸念】 鍾文音／穿34碼與42碼的女人
◎鍾文音
◎鍾文音
代班櫃姐當久了，我的眼睛彷彿長出了一把尺。
在捷運在路上，望著和我錯身的人，瞳孔映著人們的身形比例，腦子常閃過：裙子太短、褲子太長、顏色太花，袋子太大、外套太寬、上身太緊、鞋跟太高、腰線太低、質料太重、內搭太薄、露得太多……遇到穿得舒服且好看的，也會不禁多看幾眼這城市移動的美麗風景。
這把尺也自動掃描每個進來客人所屬的身形，目測著眼前人的身形是正三角形直筒形倒三角形O形X形。眼睛彷彿成了水果拼盤，倒映著梨形草莓形蘋果形葫蘆形等各種身貌。
穿34碼的女人一進來就嚷著說，我穿最小號的喔。
我拿了大一點的給她試（因為有些衣服穿大一碼比較好看），她閃過一絲不悅，以為我覺得她胖。其實她已經瘦成一道閃電，但她還是直嚷著臀部太大，手臂太壯，腰線太粗。
沒有她要的尺碼，我查電腦還有，說可以幫妳調貨喔。
女人回說，不用了，不喜歡等待，衣服太多，沒有就算了。
我笑著說好，覺得她是經常購物的人，因身材好，容易買衣，擁有太多，只為當下開心。
穿42碼的女人進來時聲音低低地說，我穿最大碼的。聲音躲藏著長期被流行集體審美所框架的眼光，被逐漸削弱的自信。
見我拿了白色的要她試試，她忙嚷著說白色顯胖啊（其實黑色也不一定顯瘦，穿錯反而老遠就看見一座大黑山在移動），我跟她說，這面料有垂墜感，款式不貼身，且很適合妳的溫柔氣質。
她試穿果然合適且好看，她很高興終於穿回了她自變胖以來就不曾再穿的淺色系衣服。她買了同款兩件，說因不易購衣，多買件備著，免得日後斷貨斷碼。
於是，穿34碼的女人空手離開我的眼前，不易買衣的穿42碼女人拎著一袋衣服離去。
XS和XL是屬於衣服量少的一端，36和38是生產端製量較多的尺碼，時裝專櫃吊桿掛的多是中尺碼，以方便客人試衣，而櫥窗塑膠模特兒身上多半穿最小或最大碼，免得櫃姐要一直換上換下。
符號學大師羅蘭．巴特最能解構時裝體系的流行神話。他在《流行體系》認為描述服裝尺碼的「長短／寬窄／厚薄／大小」是抽象而不夠絕對的語彙。
身體有其空間，尺碼無法描述氣場與氣質。
穿42碼的女人，願意嘗試，破解了身體的局限。
她說，下回要穿白色衣服來找我時，我彷彿聽見窗外下雪的美麗聲音。
自信沒有尺碼，只有深度與廣度。
●
網友回應